水的文化内涵

人们为什么选择水中沐浴来达到攘除灾难的目的呢?这与先民对水的认识观念和崇拜心理有关。在古人看来，水具有神奇的功用：水不仅可以达到除垢去凶的“禳灾”目的，而且水是男女情爱的象征，具有巨大的生殖力，可以使不孕妇人怀孕生子。在医疗条件比较落后的古代，水的这一功用更为重要。

(一)水的消灾作用

古人认为春季是一些疾病的易发期，应采取措施来防止疾病的侵扰。战国时期有三月傩的礼仪，《吕氏春秋·季春纪》：“国人傩，九门磔禳，以毕春气。”高诱注：“傩，读《论语》‘乡人傩’同。命国人傩，索宫中区隅幽暗之处，击鼓大呼，驱逐不详。如今之正岁逐除是也。九门，三方九门也。嫌非王气所在．故磔犬羊以禳木气尽之，故日‘以毕春气’也。”不难看出，春季正是疾病和瘟疫的高发期，所以人们举行各种驱邪活动来禳灾。

上巳节的时间正处于冬春之交，既是易染时疾的时候，也是人们想要外出的时候，因为冬季人们多蛰居家中，天气寒冷又不便洗浴，春暖花开时候，人们正好出去换换心情，在流水中洗除污垢，所以趁此时出去沐浴清洁。《岁时广记》卷十八“上巳”引《后汉书注》日：“历法，三月建辰，巳既是除，可以祓除灾也。”近代一些学者也认为上巳节的祓禊活动也是缘于此消灾目的，是“古人春季驱邪祛瘟的卫生保健古俗”。

(二)水的疗病功能

《风俗通义·祀典》记载：“禊者，洁也。春者，蠢也，蠢蠢摇动也。⋯⋯疗生疾之时，故于水上衅洁之也。”《晋书·乐志》：“三月之管名为姑洗，姑洗者：姑，枯也；洗，濯也，谓物生新洁，洗除其枯，改柯易叶也。”所谓“除其枯”、“改柯易叶”就是治病的意思。在古代医学中，流水、泉水、井水都具有突出的疗病功能。明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卷五“水之二”条释名“流水”日：“流水又名‘千里水’、‘东流水’、‘甘澜水’。”“集解”日：“主治病后虚弱”，“集解”又引陈藏器语云：主治“肾虚脾弱，阳盛阴虚”。“发明”引陈藏器语云：“千里水、东流水二水，皆堪荡涤邪秽，煎煮汤药，禁咒神鬼。”又“井泉水”条集解说：“井水新汲，疗病利人”，井华水“令人好颜色”。可见在人们眼里水不仅是清洁的，而且也是神奇的，可以洗去各种疾病。上巳节的沐浴，实际上也是一种巫医的水疗法，特别是利用春天的桃花水洗涤妇女身上的不洁，驱走各种恶鬼，为妇女生育创造条件。‘沐浴也可以助产。《北史·窦泰传》载：“初，泰母梦风雷暴起，若有雨状，出庭观之，见电光夺目，驶雨沾洒，寤而惊汗，遂有娠。期而不产，大惧。有巫日：‘度河湔裙，产子必易。’便向水所，忽见一人日：‘当生贵子．可徙而南。’泰母从之。俄而生泰。”至今还有一些地方利用水助产，例如云南普米族妇女难产时，就要用水洗腹，甚至以薰疗法催生。

沐浴也可以治疗其他疾病。《古今图书集成·岁功典》卷三十七“上巳”地方志称：“山西宁武关‘三月三日夜拜月牙，祈佑以免风虫牙痛。”’同书又载：“江南仪真县‘上巳老年妇女至水边澡目，犹修禊祓除之意。

可见在古人眼里，水具有特殊的疗病作用，尤其对妇女来说，帮助极大，因此，在上巳节这样一个除灾的节日里，人们要到水边进行修禊祓除活动。．

(三)水与男女性爱

水不仅具有疗疾的作用，而且与男女性爱也有关联。在神话传说中，人们赋予山水神秘的生殖能力，各种水神大多是女性，水往往是女性的象征，山则是男性的象征。在先秦的一些思想家那里，把山水与阴阳对应起来，以山水相配象征男女结合，进而象征天地的结合。由于自古以来人们就将水与女性联系在一起，所以在文学作品中，男女相爱的场景经常发生在水边。《诗经·郑风·溱洧》就反映了男女相会的习俗：“溱与洧，方涣涣兮。士与女，方秉兰兮。”毛传日：“涣涣，春水盛也。”在魏晋以后的一些人鬼相恋的小说中，往往会选择上巳节作为男女相遇的日子，他们相会的地点也多发生在水边。例如《太平广记》卷二百九十八记载的郑生与湖中蛟室之妹汜人

的相遇就在洛桥下，后来汜人返回水中，与郑生分离。十年以后，当郑生在上巳日登岳阳楼，愁吟“情无限兮荡洋洋，怀佳期兮属三湘”时。汜人在水中出现。《太平广记》所载的“华州参军”、“何让之”、“淳于棼”等故事皆类似于郑生的经历。可见上巳节与男女情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，也成了人鬼相见的一个特殊节日。

在文学作品中，“水边求女”的情景也很多，例如《诗经-蒹葭》：“蒹葭苍苍，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。”《诗经·汉广》：“南有乔木，不可休息。汉有游女，不可求思。”谢月兆《江上曲》：“莲叶尚田田，淇水不可渡。愿子淹桂舟，时同千里路。”

在这些爱情诗篇中，都有相同的情景：水边求女，女子在水中或者水的另一边，烟水茫茫，欲渡无术，水既是爱情的阻隔，又是爱情的象征。水象征男女性爱的民俗心理，至今仍然保存在一些民俗行为中，例如壮族青年男女每年在三月三日，要在水湄进行对歌，称之为“歌圩”活动，在这种活动中年轻人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恋人。